日前,谢清海先生在这里发表了《香港须变革免步向“一国1.5制”》一文,提出了香港面临的一些重要抉择,用心良苦。但在提出不少有深度的分析及宝贵的建议时,或许混杂了一些错误的基本理解。谢先生提出的问题,对香港未来的发展非常重要,笔者在这里借《信报》的一角,加入这讨论,提出我的看法。
建制也有肯定英殖管治
谢先生把香港的蓝营与黄营的分野,定性为保守、亲建制,因为西方国家对中国及中国人的偏见不断加强,对西方体制感到失望的人,相对那些怀念英殖,希望香港与内地持续分隔的人。虽然可以借谢先生提出的这些标准,分辨香港社会上不同的群组及思潮,但这并不是近年来香港社会形成的蓝营和黄营的基本分歧。
建制派内不少人对英殖时期的管治也有不同程度的肯定,甚至怀念。对近年因为中美关系恶化,西方的政治制度不断出现问题,对西方感到失望,也不限于亲建制的人士。绝大多数的亲建制人士,在支持“一国两制”的前提下,也会肯定一定程度的香港与内地分隔,对香港与内地关系的发展,有各种疑虑。
黄营的特点是基本上不接受香港回归这事实,亦即香港作为中国的一个地方,受中国主权管辖这现实。在相当程度上,他们也抗拒共产党领导的中国政府,抗拒这政府对香港的管治权。其中不少、虽然不是全部,更抗拒中国,不承认或不想做中国人。他们对回归后的香港,香港人自己管治香港的这安排及情况不满意、不接受。在这政治基础上,他们组织及进行抗争行动,包括欲通过选举夺取香港的管治权,其中手段更包括引入境外势力的介入及支持,以求达到他们的目的,这才是黄营的本质。
香港社会形成的蓝营和黄营的基本分别,乃是否接受“一国”,即香港是属于中国的一部分,受国家主权的管控,亦即是受现今行使国家主权,在北京的由共产党领导的政府的管控。不少黄营人士可能并不同意这论述,认为自己并非否定国家拥有对香港的主权,只是坚持国家落实承诺香港享有高度自治,维持香港的原有制度,可是他们反对国家对香港有全面管治权,反对按国家宪法、全国人大对香港的《基本法》有解释权等等行为,都是以行动,实实在在地否定中国政府对香港行使主权的表现。
黄营问题在于反共反中
黄营的根本问题,并不是他们没有意识到政治是现实和妥协的艺术,不是零和博弈;这当然也是他们犯的错误,但他们的根本问题是需要放弃“反共拒中”或“反共反中”的政治立场。谢先生文中也提出,在国家日渐强大的情况下,黄营挑战颠覆和分裂国家主权不切实际。当然,放弃了这些目标,黄营就不再是“黄”了,而是真的“黄”了(失败了)!中央政府订立《港区国安法》,完善香港的选举制度,均是行使其国家职权,属“一国”下的正常事务,并不是“一国”与香港关系的改变。中央回归前对国家安全问题处理的思维,是“授权”香港在当地立法以管控这些行为。惟二十多年来的经验,现实是香港不单止无法落实这任务,香港更在这方面出现伤害国家安全的情况,引致社会动荡,政府施政不能伸张,造成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。这令中央不得不改变原来的安排,在这本属国家的事务上,直接出手解决以填补这漏洞,解决香港面对的困局。国家安全性质上就是“一国”的事,本来就不属香港“一制”的权责范围。中央出手处理这些事务,并没有改变“一国两制”的基本原则。同样,香港的选举制度设计,在单一制的国家体制下,本属国家的职权范围,不纯是香港高度自治权力范围内的事务。《基本法》对这方面的规定,亦清楚反映这权力及职责的关系。
在国安法实施及其执行机制引入香港、选举制度大幅度改变后,可以说“一国两制”已进入“2.0版”。这当然与“1.0版”有所不同,但“一国”对香港的权力及关系并没有改变。香港的“一制”,即中国在《中英联合声明》中的承诺:香港原有的经济制度及生活方式不变,这两项基本原则并没有改变。保护国家安全是“一国”的责任,选举并不是香港回归前的原有制度。虽然英殖政府在面对要交还香港给中国时,匆匆引入了各种选举,但大部分都是在与中方签定了交还香港的协议之后,英方单方面努力改变现状的行为。
中央并非乐意介入港务
香港当前出现的是“一国两制2.0版”,并不是“一国1.5制”。“一国”还是那“一国”,制度还是那个制度,权力还是那些权力。香港回归后二十多年,国家对香港的权力及关系并没有变化。变化的是在“一国”之下,中央对香港“一制”的政策有所调整。
在“一国两制2.0版”下,中央在香港的角色的确有了较大的变化,如谢先生点出的问题一样,这值得大家深入探讨。谢先生提出的很多问题,其实是在香港的“一制”下,港人治港、高度自治造成的结果。
其中港人自治出现困难的原因,就是回归前后引入的开放式、对抗性、竞争选举制度有关。当然,香港与内地的经济及社会往来,愈来愈频密造成的一些后果,也是造成社会内部分歧、黄营得以发展的原因。其实,这发展与香港的回归无直接关系,内地展开改革开放时,香港与内地的往来关系,已出现飞跃式的发展。特区政府未能有效处理好这些问题,如水货客、内地游客等情况造成的一些负面社会影响,应负最大的责任。但广东话能否保留为香港的通用语言,与普通话会否进一步普及化,并不是“一国两制”能否维持的问题。新加坡为了适应与日俱增的与中国的交往,也大力推动学习及使用普通话,这并不损害新加坡作为一独立国家的本质。
处理好贫富悬殊问题,解决好基层的起码生活条件,改善社会各阶层的发展机会,是港人治港能否成功走下去的考验及挑战。如谢文提出,若然中央因为“道德风险”而被迫介入香港这些事务,对香港并不是个理想情况,相信也不是中央乐意扮演的角色。谢清海先生提醒我们的这一点,大家应好好思量。